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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道昏睡太久,四肢的肌肉会逐渐萎缩,所以每日都会有人来给他做手脚的舒展。

而他平日的吃食不是米汤,就是加入肉糜的米汤,再用细竹筒一点一点地灌入,长期以往,肯定是不行的。

若是在这几个月醒不来,他便会瘦得像皮包骨一般。若是在半年后醒来,四肢萎缩后身形也会佝偻,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他原先是那般的风华浊世,苏蕴不忍心他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她脱去了鞋子,上了榻,一如既往的躺在他的胸膛上边,小声道:“若是留在这辈子的代价是你一直醒不过来,我也不想留在这辈子,但……”

深呼吸了一口气,拉起他的手,手掌放在了小腹上。她轻吸了吸鼻子,难受的解释:“但我们有孩子了,所以我一直不能下决定。”

苏蕴抬起头,望向双眼紧闭的顾时行,她轻声道:“或许我去找你,还有一丝一同回来的可能。可若是不去找你,我怕你再也回不来了。”

“而且,我们在陵川的时候也相互许下过承诺,要同进同退的,我如何能留你一个人待在上辈子……”

说完这话,她执起他手,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手腕上的小珠佛串。

他曾说过这佛串有可能就是他们回到过去的引子,且她最近总觉得只要她有了那种回去的念头,这佛串就会真的把她给带回去。

这种感觉在回到金都后越发的强烈,只是她一直舍不得这辈子的温暖,舍不得母亲,舍不得孩子。

可她更舍不得他。

她解开他手上的佛串,五指扣入他的指缝之中,再把佛串缠绕在了两个人的手上。

苏蕴低头看了一眼两个人紧握在一一起的双手,再枕回到他的胸膛。

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幽幽的道:“希望我们还能一块回来,一起等着孩子出生,看着他慢慢的长大。”

说罢,便闭上了双眼,静待困意。

当苏蕴陷入了睡梦之中,相握的两隻手依旧紧紧的相扣,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

苏蕴觉得自己在黑暗之中走了很久,直到筋疲力尽的时候,她才看到了前边有光亮。

她朝着光亮的方向走去,在光亮的地方隐约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人是顾时行,身体蓦地一震,随而小跑追了过去。

追到他的身后,猛的抓住了他的手,就在下一瞬,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怎了?”

苏蕴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顾时行,只是他不是闭着双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而是坐在床上望着她的。

而她的手抓住了他的小手臂。

苏蕴眼睛瞪圆,瞳孔一缩,下一瞬间猛地坐起,激动地抱住了他。

“你、你真醒了?!”

苏蕴的语声中有明显的颤抖,尽是不敢相信。

“你忽然怎了?”

清清冷冷的嗓音与语气,是如他们那四年夫妻相处时是一样的。

激动的心情忽然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冰冷的凉水一样。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因她的这个怀抱而略显僵硬。

苏蕴心头紧绷着,松口了环抱着他腰间的双手,离开了他的怀抱,退后了些,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的人。

顾时行目光落在了她那微红的眼眶,还有轻颤着的睫羽上,看得出来,她好似是受了什么打击一样。

沉默了一下,他还是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苏蕴手心不禁紧紧攥着腿上的被衾,带着最后的一丝侥幸,试探地问他:“我们成婚多久了?”

顾时行微微扬眉,虽疑惑,但也如实回了她,道:“算上这个月,刚好四年。”

听到“四年”,苏蕴隻觉得头晕目眩,但还是强忍着崩溃,再次问他:“你究竟是不记得了,还是……与我回去的人不是你?”

顾时行皱起了眉头,伸出手,手背搭在了她的额上,并未发高热,但言谈举止都透露着古怪。

没有再细想,立马转身下了榻,拿起一旁架子上的外衫匆匆穿上,穿着衣裳时抬头望她:“你先休息,我派人去把傅太医请来。”

说罢,直接扯下架子上的腰封,边系边往屋外走。

苏蕴望着他的背影,稍稍回了神。

顾时行与那四年好似一样,却好像又有些地方不一样……

那四年,他的情绪内敛得没有任何人能看得出来。可方才他神色略显匆忙,与他们重新又做了一年的夫妻后的顾时行相似。

苏蕴一时间,神色中多了几分的迷茫。

顾时行让墨台去太医院请傅太医,复而回到屋中。

只是回到屋中,便见妻子坐在床榻上发呆。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

——没见过她在他面前发呆,没见过她会主动拥抱自己。

顾时行思索片刻,道:“我未告假,我去大理寺告个假,随后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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