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死网破(二更)(1 / 2)
泪水模糊了视线,可女孩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小姑娘。”男人倏然俯身凑近,一股酒气灌进她的鼻腔里。“我可不是那风流的伊藤将军,会被皮相蛊惑,正所谓,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
窗外,塞纳河的浪涛拍打着船身,沉沉闷闷的,像在为舱内越发紧绷的气氛伴着奏。
鲍思平狠狠摩挲过女孩滑如凝脂的脸。
“这些年,你们重庆派出来想杀我的人,前赴后继,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你以为,你是他们中第一个漂亮女人吗?”
男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颇有快意地把她的每一丝绝望与惊恐都看在眼底。
“你母亲可是日本华族,我听闻她就在东京。”他收了笑,“你和你哥哥放着好好的中日亲善不做,偏要帮重庆卖命,杀日本人也就罢了,现在连自己的同胞都要下手,你们的心是石头做的?”
同胞吗?
这个字眼剜开她记忆深处的伤口来,中日长沙会战指挥所里,父亲临死前都未曾阖上的眼,香港陷落后,母亲的音信全无,还有哥哥,哥哥也差一点点就丧生在日本军机的炮火里,短短几年山河破碎,她的家庭也分崩离析。
而眼前这个人,却用沾着同胞血的手,在这里跟她谈“亲善”?
方才还因恐惧浑身发冷的女孩,忽然笑了,泪光混着笑意,在昏暗的光下格外刺眼:“你去问问四万万国人,你到底是同胞,还是卖国贼,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汉奸!”
鲍思平没料到这娇娇怯怯的女人竟会如此反驳,像被烫到般猛地松开手,随即又探身向前,直直掐住女孩脖颈。
“大汉奸?你们这群蠢货,这叫汪主席的曲线救国,是为了让华夏子民少流点血,懂不懂?”
他现在几乎是咆哮了,镜片被呵出白雾,后面的眼睛也瞪得几乎要跳出来。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现在你们一个个骂我卖国贼,且看百年后,大东亚共荣实现,史书上会写谁是救国功臣,谁又是千古罪人。”
女孩被掐得脸色发青,她一边咳嗽,一边睨着这人的癫狂模样:暴起青筋、扭曲面容、抽搐嘴角,堂堂法学博士一国高官,和市井无赖也没什么两样。
她知道,越是心里有鬼的人,才越喜欢大吼大叫虚张声势。
意识一点点往下沉,鲍思平还在说着什么,她却已经听不到了,眼前像蒙上层白雾,但奇怪的是,此刻她也感觉不到恐惧了。
也许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也许缺氧的眩晕麻痹了神经,又也许是濒死前的清明,眼前走马灯般浮现出许多画面来。
是码头上,父亲回国前的道别,“阿琬,记住,无论到哪里,人都要活的有骨气”;是上海老宅里,母亲教她插花的眼眉,她说过,梅花之可贵,在于风雪里也能盛开;是哥哥揉乱她头发的手,“阿琬一定要勇敢啊。”
他们的话,她已经拼了命去做了。
那些画面,最后停在克莱恩身上——他教她用枪时,紧紧包裹着她的温度;他后背被钢筋刮得血肉模糊,依然稳稳托住自己的手;还有下午突如其来的拥抱里,他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
“注意安全,”他贴着她耳畔,“晚上来接你。”
她知道,第一句嘱咐自己没能做到,而第二句承诺,他大约也做不到了。
喉间涌上腥甜时,她忽然有些后悔。没在转身之前好好看看他,也没来得及给他留下什么东西,即使一束花,一件信物,或是一两句话都好。
但转念间,又是庆幸的,幸好此刻他不在这,不必亲眼目睹她身份的败露。她不敢想象那一刻他脸上会浮现怎样的表情:是震惊,是困惑,是愤怒,又或者…是失望,像看一个处心积虑的骗子?
窒息感又像潮水漫上来,“要死了吗?”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烧成了灰。
两年了,从柏林到巴黎,她连自己是谁,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和最亲近的人说,她只能小心翼翼,一遍又一遍扮演着那个世上本不存在的“温文漪”。
有时候,她甚至害怕到最后,自己都忘了自己到底是谁。
现在连死,都要死得那么窝囊吗?
那情绪像一头被囚禁了太久的困兽,几乎要撞破了她的胸腔。横竖已是绝境,不是他死就是她亡,她不介意再添把火,看他彻底失控的模样。
她总是垂下的眼睛剜向对方,亮得吓人。
“鲍院长您这么谨小慎微,是因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日子不好过吧。”她用尽全身力气挤出这些字眼来,“你放心,是谁名垂青史,是谁遗臭万年,你比谁都更清楚。”
她感觉到男人掐她的手越来越紧,喉咙很痛,头越来越晕,呼吸都带了些血腥味,却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酣畅来。
“曾经…咳…慷慨歌燕市,当年从容…作楚囚。”
话音刚落,鲍思平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手也骤然颤抖起来。
这两句诗,正来自他张口闭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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