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星球降落(五)(1 / 3)
吉麻街竞技场的八角笼采用的是最原始的封顶设计。这类鸟笼一样形状的赛台兴起于几个世纪前的“无上王权时代”,在那个帝国历史上最血腥、最黑暗的时期受到了自上而下的狂热追捧。
等到伟大的狮王塞留斯三世登基加冕,以庄献明教授为首,致力于捍卫人类尊严、推进种族平等的人权组织专家们强烈呼吁将摔跤、拳击以及其他主流格斗术分门别类,正式纳入体育竞技项目的范畴内。回合制、场裁、量级、判罚,陌生的名词被引进一个又一个赛场;信息革命、媒体推广、资本介入、明星效应,当规则被冠以教化的名义,这条与时俱进的华丽缎带用各种借口束缚住人们的手脚,得以让精神向着文明的峰顶不断攀爬向上。
八角笼与斗兽场早已被镇压在律法道德的高山下。有人说这是时代的必然,因为肉体退化的对立面即是思维的解放;也有人说这是人类的悲哀,血脉里原始磅礴的强大力量本就来自陆地和海洋的天然馈赠,却因一味地仰望星空而日渐稀薄,最终只能消散于虚拟的数字空间中。
这些争论如今看来已是老生常谈,是衣冠楚楚的体面人用被知识与文字驯化了的眼神从高处往下看。然而就如同那个早已在千年前被欣然赴死的圣人论证的观点——一切事物皆是由其相反的一面产生的——一样,世上大抵没有什么是能以绝对的独立姿态存在。
高贵与低贱,文明与野蛮,像是根茎植物的两端,分别向着光明和黑暗以同样的速度滋生,扩散。地面上的人类摒弃陋习,地底下的败类前赴后继。八角笼里挥洒的汗水继承了大海的意志,迸溅的血液有着和泥土一样腥甜的味道。
谁敢说这不是另一种浪漫。
圆形阶梯看台最多能容纳五千人,除了中央的比赛场地,整个竞技场被四条走道均等切分。东西纵向从后台准备室直通八角笼的两扇门,为了更好的渲染气氛,每一侧通道的出口上方都安置着一块硕大的液晶显示屏,在选手出场前的准备时间里,定格播放双方的身体数据及过往战绩,方便看客在投注前进行最直观的比较。
内场禁止携带一切电子产品,曾经有卧底探访的社会记者偷偷拍下照片,写了一篇近乎檄文的报道刊登在网络上,不仅在民众间引起轩然大波,甚至还惊动了几位视下原家为眼中钉的贤者会议员。这件事带来的余震从未真正平息,时至今日,但凡吉麻街有任何风吹草动,那三条为期一百年的领主特权都会像陈年旧账一样被重新翻到台面上质疑批判。
因此想要下注,就得拿有效的身份证件在入口处的接待柜台实名办理。
柏先生的别出心裁在人群中投下一粒火星,尤其是当人们被告知从开盘到闭盘仅有短短十分钟的操作空档,这一限制更像是一剂强力的肾上腺素,心跳与血液的加速运转让神经元细胞无暇顾及信号的传递,代替理性占据了大脑的是更贴近本能的赌徒和从众心理,瞬间推动全场观众纷纷抢去下注。
工作人员忙得手指翻飞,安保站在高台上艰难维持秩序,大厅墙角的扩音器里循环播放甜美的电子女音,
“投注在左,借贷在右。一人一票,实名认证。”
“请拿好自己的票据,有序进入内场。”
“五天三分,十天五分。有借有还,信誉保障。”
“小赌怡情怡趣,大赌伤筋动骨。珍爱生命健康,维护社会稳定。”
套间里的克里桑的塔尼斯忍不住笑出声,“您可真是位仁慈的刽子手。”
柏先生悠闲翘起脚,只当听了一句夸奖。
克里见他这般冷静,自己倒先坐不住,伸长脖子去瞧屏幕上的字,捏住衣袖小声嘟囔,“怎么没有显示金额”
柏先生嘴里包着一股烟,便挥挥手让传声筒回话。金云云笑意盈盈,“盲猜盲选也是一种策略。”
不知道天平往哪儿偏,也没有时间思考,有的只是身边眼球鼓胀声嘶力竭的人群,一波接一波不断向前奔涌,像丧尸潮无孔不入地将自己包围感染。
直到恍恍惚惚拿着盖了印的收据走进内场,摸一摸口袋,才后知后觉已将半副身家压在薄薄的一张纸上。只有这样,只有这样,他们那强有力的罪恶的欲望、激情和愤怒,才能通过嘶吼和呐喊传递爆炸,点燃八角笼内一触即发的战火。
克里想通其中关节,顿时生出一股森冷的后怕。两只眼睛一眨不眨观察柏先生的每一个表情,攥紧一手冷汗,僵硬笑道,“您要知道,与您合作,是我的荣幸。”
柏先生盯着嘴里吐出的圆圆的烟圈满意点头,“好说,好说。”
克里只觉心脏仿佛被他指间的烟头重重碾过,他很想跳起来朝这两个假面人跺脚大吼,“不好!太不好了!你这个人,你的态度,你的一切,都非常非常的不好!”
可他不敢。
乌沙法签了卖身合同,赢不了比赛,就得留下来赚够五十万。
而他是那个按了手印的担保人。
此时此刻,他与监视器里拍下的那些神情忐忑、坐立不安地赌徒别无二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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