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3 / 3)
无声地伫立已久,只因长久地找不到中心点而成了令他一踏足就晕头转向的地方, 只好用围墙封死, 再不轻易踏足。
此刻这些感情都随着围墙的毁灭而清晰,他终于又重新踏进这片碑林, 薛清极就站在碑林之间朝他伸开手臂,索要他的拥抱。
严律觉得自己不仅无法拒绝, 甚至在内心最深处隐秘的地方,他比薛清极更需要这个拥抱和他的体温。
他已受够了方寸之间的徘徊,受够了冰凉梆硬的墓碑丛林。
即使这拥抱对他来说注定是短暂的,他也不再犹豫。
严律的嘴唇亲吻薛清极的额头时,感觉自己像是在亲吻一方温暖的碑。这碑生长出名为牵挂的触须,将他捆在这地方,逼着他看清碑上姓名,逼着他为这碑上刻上合适的身份。
他深觉自己应该给这小子两下好改改这歇斯底里的脾气,但此刻心底却只觉得一片温和柔软,一如千年前,薛清极为了见突然到了仙门六峰的他而千里迢迢奔回,撩开竹帘看着他笑了的那一刹,闯进严律心头的感受。
那时他尚不知这滋味意味着什么,现在想想,大概是霜雪也难以掩埋的灼热喜爱。
为他奔回的模样,为他擦去血污的手,为他展现出的歇斯底里,为他答应的荒唐誓言。
这感情早已将严律烫得骨头缝都冒着热气儿,在他自个儿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已无回旋的余地。
薛清极已不再是当年他从雪堆里扒出的年少的模样,却仍旧会在他面前显露出最真实的偏执倔强,分明是个拥抱,但抓着他后背的手却用力得吓人。
一旦有了一个吻和说出口的爱后,任何一个拥抱和接触好像都被赋予了和以前不同的味道含义。
妖皇大人虽然痛觉不怎么灵敏了,但被勒得快喘不上气儿倒是还感觉得到,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跟谁谈起感情的一天,完全不会应对这种情况,但从这力道里察觉到薛清极的情绪绷紧得几乎要崩断,这才低声道:“小心把你爪子上包好的伤口又弄的裂开,我又不跑,用不着这么勒着我。”
薛清极的嘴唇紧贴着他的脖颈,说话时带着那片儿的皮肤都在颤:“我长成后就不敢再像年少时学着弥弥山的妖那样亲近地搂抱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那时以为你是不想再跟个小孩儿似的了。”严律感觉薛清极的嘴唇摩擦着自己的脖颈,痒到了他心里。
薛清极按在他背后的手又抓得更紧了几分:“我怕我搂抱你时恨不能将你的骨头揉碎,握你手时将你的掌骨头捏断。但想到你真疼了,我又舍不得,只好离得远些。我那时每日都希望你来六峰见我,但真见到时,又希望你能为我疼起来,好让我不是一个人在痛苦。”
他的声音不大,每个字却跟淬了毒似的凶狠。
仔细算算,薛清极回到六峰后也有百余年时间,那时严律虽然不时地去找他,但见面的时间毕竟不如不在一起时长。
不见时是在等待,见到时却在高兴中也夹杂着细碎的不可告人的酸涩苦楚。
他褪去年少青涩长成了个仙客修士模样,日日驱邪诛魔下山奔走,无人知晓他自个儿心里就长着魔,撕扯着他的神经和心脏。
严律原本紧绷的身体慢慢松了,他沉默几秒,抬手顺着薛清极的脊背搓了搓,语气寻常道:“这也没什么,我身体什么样你知道,骨头碎了断了很快就能长回来,现在痛觉也迟钝了,你出格点儿也不会怎么样,随你高兴吧。你只要少较点这没意思的劲儿,多活几年就行。”
他已推倒了城墙,见到了碑林,也知道在那中心的薛清极终究也会成为这碑林中最重要的一块儿,和这事儿相比,身体上的疼痛已算是最不值得在意的东西了。
薛清极抓着他后背的手抖了抖,心中怨愤与欢喜交叠,扭曲成一个古怪的模样。
他总抱怨严律对自己狠心,却最清楚心软的总是妖皇。他年少时跑出那个出生的镇子跌倒在地时,命就已经系在了严律的身上。
拔孽,教导,游历。他挤占了严律心里最特殊的位置,现在又要严律回到有他的现实,要严律爱自己,然后终生难忘。
他修行至今,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错误,因入门第一训便无法完成。
忍不了性,动了不该动的心,强求缘分,有千年都放不下的执念。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格外残忍,你可以恨我,”薛清极抬起头,如将死之人看着最后的灵药似的看着严律,“但你不能后悔,否则……”
顿了顿,竟然一时间想不出“否则”之后能怎么样。
他年少时初尝绝望,便是意识到让自己动了这该死的心的妖是严律。当时便想了种种能威胁这妖的手段,却都败在了对方漫长的生命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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